誰不是自食其果

【獨普】Shut up. (19)

19



基爾伯特換好襯衫,套好長褲,從浴室裡走出來,路德維希等在外頭,看見他後站起身微笑。


「恭喜出院。」


基爾伯特先哼了一聲,然後笑。「待了這麼久,都快發霉了。」


醫院裡清淡的飲食讓他幾乎喪失味覺,住院的這陣子快把他給折騰成了清心寡慾的摩門教徒,讓他覺得自己全身都帶著一股菜味。真正走出病房才感受到許久未見的活力灌入體內,簡直像重生一樣。


雖然現在身體狀況已經跟一般人差不多了,日常生活沒什麼大礙,但是肩上的傷還沒好全,他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接手術挑戰家屬的心臟,不過坐坐門診和改些論文他還是能行的。


推開辦公室大門,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如此想念這個空間,隨手翻看桌上擺置著參差不齊的資料,他摸上桌面,原以為會摸到幾個月的積塵,沒想到光滑如昔,他瞟了一眼路德維希,看來是有人定期整理。辦公椅上還有好幾件不知道甚麼時候掛上去的襯衫,但他一點都不嫌邋遢,悠悠的坐上去,心滿意足的吁了一口氣。


新的一年,新的開始。大夥兒在新春的第一個月便開始如火如荼的上崗,不敢絲毫懈怠。三月就要開始評鑑了,院長的位子才剛剛換人坐,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上頭那裡剛下達的標準高得嚇人,全部人都繃緊神經,深怕在政策不長眼的大刀下被抓來開鍘,因此忙歸忙,但也都亂中有序,倒也沒出甚麼太大的亂子。


忙著忙著很快春季療養的日子到了,一二月的時節,冬天的尾巴還沒走完,天氣依舊冷颼颼的,而到出遊的這一天正好寒流來襲,更是氣溫驟降,全部人在這種天氣裡一個一個都包得跟肉粽似的,簡直分不清男女了。


低迷的情緒一直到進了入住的飯店,感受到適合人類居住的溫度之後才漸漸消散,粽子們將身上那一身大衣棉襖都給卸了下來,開始有心情跟身邊的人談笑了。


他們兄弟倆一點也沒有一同行動的概念。他們不跟其他人走一路,默默的上了電梯到了樓層,提著行李刷卡進門。


基爾伯特一進門,還沒來的及欣賞風景,他看清了房間裡的擺設,和旁邊那張King size 的雙人床之後,一句髒字已經先冒出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


他把行李隨手丟在一旁,不可置信的轉頭看他旁邊那位。路德維希平靜的眼和他震驚的目光對上了,不一會兒便別過了頭。


基爾伯特瞬間甚麼都懂了,沉默良久憋出一句:「你小子......翅膀硬了啊?」


一陣尷尬的沉默。


「......人事部經理之前告訴我,兩張單人床的房間不夠了,讓我們倆擠一擠。」


基爾伯特一聽就炸了,「那你他媽幹嘛不早說!」早知道本大爺就不來了!


路德維希平靜的面對他哥哥的怒火,安然的問:「這有甚麼?我們從小到大不是都這麼睡過來的嗎?」


基爾伯特突然語塞,心底知道他說的都是歪理,但他找不到詞反駁,一時氣結,氣憤的跑回門邊:「那、我這就去找人事部經理說去!」


「兄長!」


路德維希突然大吼了一聲,基爾伯特猛的停下動作看著他,他弟弟身體側著,正臉對著他輕聲問:「您在怕甚麼?您這樣過去,別人會以為我們兄弟不和,到時候整個科室都會說閒話的。」他笑了,「況且您又不是女孩子,這床這麼大,兄弟倆擠一擠也沒什麼不是嗎?」


他神情複雜的看著他,不明白他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還非得捅破那層窗戶紙嗎?尋常兄弟睡一晚擠一擠不是什麼大事,但他們是尋常兄弟嗎?他們還作得回尋常兄弟嗎?


為甚麼一定要這麼逼他。基爾伯特攥緊了拳頭,緊咬著下唇,路德維希看了連忙握著他的手,說:「對不起哥哥,這次是我不對,我沒有先告訴你,對不起,都怪我,我道歉,你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他一服軟,剛剛膨脹的情緒像漏氣的氣球一般慢慢癟掉了。基爾伯特恨自己總是狠不下心,他不是會鬧彆扭的人,但這事不能怪他,如果真的不小心擦槍走火了事情無可挽回,他會後悔一輩子。


路德維希看著基爾伯特,輕輕的說:「我保證,我甚麼都不會做的,好嗎?」



***



不知為何羅德里赫總覺得事情要糟,這種謎之預感在他幫路德維希做療程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他總覺得兩兄弟間可能是有甚麼事瞞著他,路德維希每每在進入潛意識狀態時,即使表面乖順,但卻執拗的不讓任何人踏足他的心事,這次雖然他本人有意願,但他剛循循善誘的觸及了一些邊角,路德維希卻罕見的開始焦慮躁動,羅德里赫不敢再試,不得已這才喚醒他。


催眠治療依舊以失敗告終。羅德里赫總覺得路德維希似乎變得更不對勁了,但是這樣的不對勁到底根源自哪裡,他也不清楚,他現在只希望自己的眼皮可以不要再跳了,他被搞得都快得焦慮症了。


而這個預感在伊莉莎白來找他,約他們三個人今晚來喝一杯的時候,達到了高峰。


他忍著不停跳的眼皮過去敲他們兄弟倆的房門,敲了一陣子之後,基爾伯特出來開門,臉色有點狼狽。


「男人婆?還有這是......小少爺?」


伊莉莎白穿著一件暗紅色高領的羊毛衫,淺栗色的軟捲髮隨意的披在肩頭,搭配一件毛呢的灰色大衣,腳踩一雙深咖色的長馬靴,整個人看起來散發著知性優雅的氣息。


羅德里赫依舊是繃著一張臉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一臉不情願的像是別人欠他三百萬一樣,依舊是那件剪裁體面的藍色大衣和精心打理過的溫莎結和白襯衫。


「基爾,我跟羅德晚上要去飯店的酒吧喝一杯,要來嗎?」她問。


「酒吧?」說到酒,他想起不怎麼美好的回憶,正想回絕,但想起後頭的那個不定時炸彈,乾脆發揮他的鴕鳥天性,能拖一天是一天。「好、好啊,去,當然去。」


伊莉莎白對著他甜甜一笑,基爾伯特才剛想著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她已經說道:「那我們約10點如何?」


不等基爾伯特開口,一個低沉的聲音插了進來:「很抱歉,哥哥最近身體才剛好,不能碰酒。」


她愣了一下,越過基爾伯特肩頭往裡看,路德維希臉色不佳的站在門邊,一張臉黑的像包公一樣,「而且為了傷口著想,還是早點睡比較好。」


伊莉莎白定定的看著路德維希,路德維希也回看她,氣氛有點凝重,兩個人的視線停佇良久,伊莉莎白才笑道:「一點點而已,應該不礙事吧?況且,都難得來了,不會太久的。」


路德維希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和她對視,伊莉莎白手心掐得死緊,手掌都捏出印子來了。羅德里赫站近一點,輕碰她手臂咳了一聲:「這樣好了,我們約的早一些如何?你放心,我們會在午夜之前把人帶回來的。」


路德維希依舊沉默著,基爾伯特連看都不敢回頭看,只得連聲應和,伊莉莎白先別開了眼,羅德里赫連忙說了句告辭,趕緊帶著人離開。



***



他倆走到外頭,伊莉莎白悶悶的不說話,羅德里赫瞅著她愁苦的側臉,問:「你跟路德怎麼了?」


伊莉莎白不吭聲,心裡滿肚子委屈說不出口,只能當一隻悶葫蘆。羅德里赫嘆了口氣,找了個僻靜的咖啡廳進去坐著,幫她點了一杯熱卡布,她接過去也不喝,只是看著飲料上冉冉白霧發呆。


羅德里赫見狀,推了推眼鏡問:「還是不肯說嗎?你就這麼信不過我?」


她默默搖頭,悶悶的開口:「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事情有嚴重到連我都不能說?」


伊莉莎白慘白著一張臉,羅德里赫慢悠悠的喝著伯爵茶,鏡面染上霧氣。


「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也不逼你,但是你知道的,我永遠都會聽你說。」


她抿一抿唇,終於下定決心,「羅德......」



***



「來晚了,抱歉啊。」


伊莉莎白和羅德里赫已經在位子上了,他們前面擺著兩杯喝了一半的馬丁尼。


「晚了,該罰三杯。」伊莉莎白作勢要叫酒保過來加點,基爾伯特苦著臉求饒:「別啊大姊,我可擋不住您的海量。」


伊莉莎白被他給逗得咯咯笑,倒還是把酒保叫過來了,他也記著自己大病初癒,不敢過量,只要了一杯琴湯尼,跟一盤花生米。


「我們三個好久沒聚了,上一次是什麼時候?」


「慶祝路德剛升上主治那時候吧,跟安東還有法蘭他們。這次出遊可惜了,他們跟我們不同梯。」她說。


「對對,我還記得那時候法蘭那傢伙還上台去跳脫衣舞,幾年了,那個畫面一直洗不掉。」


路德維希剛升上主治那時,基爾伯特樂壞了,匆匆忙忙得把大夥兒叫出來,落下狠話要喝到不醉不歸,最後全部人都玩瘋了,法蘭西斯還衝上台把鋼管舞孃擠掉,自己上去大跳脫衣舞,他們一群哄笑,一邊喊著辣眼睛一邊笑得快翻過去。


「離那時候......快兩年了。」一直默不作聲的羅德里赫插了一句。


「是啊,兩年了。」基爾伯特嚼著花生米,配一口酒。


「我那時候就覺得了,你們兄弟倆的感情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基爾伯特聞言不真不假的笑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是我帶大的,他跟我特別親。」


「是嗎?」羅德里赫放下手邊的酒,探詢的眼光在他臉上逡巡。


基爾伯特突然一噎,「是呀,幾年的交情了,你們會不知道?」


羅德里赫別有深意的摘下眼鏡,揉揉鼻樑,再掛回去,笑笑。


「他該不會到現在還會抱著你哭鼻子吧?」


他乾笑著,拿著酒杯遮著半張臉:「怎麼可能?都長這麼大了,自己......該怎麼做,心裡還沒有一點分寸嗎?」


桌上突然一陣靜默,羅德里赫將最後的幾口喝完,便起身說要走。


「你要走了,你才來沒多久呢。」伊莉莎白皺著眉問,羅德里赫對她做了一個抱歉的神情,說的話卻完全不相干,「我最近有個病人,被焦慮症折磨很久了,催眠了幾次也不見效,治療意願倒是很高,但潛意識總是拒絕我,」


「我後來才發現,他知道自己在害怕甚麼,他只是不願意去面對,到底人的潛意識也不完全是懵懵懂懂的,越壓抑就越難突破。裝睡的人是叫不醒的,如果他自己無法面對,就算治療也只是浪費時間。」


他看著基爾伯特,留下語焉不詳的一段話就走了,桌上一陣難耐的尷尬,他們兩個人對坐著各懷心事,空氣一陣安靜,基爾伯特耐不住寂靜,手癢去拿羅德里赫空杯裡的橄欖串來吃。


「真不懂你們最近是怎麼了?一個個說話都怪裡怪氣的,到底想說甚麼?」他嘀咕著。


伊莉莎白的臉上笑容消失了,她手邊的馬丁尼已經空了,她又叫了一杯瑪格麗特,輕輕啜著。


「基爾,以前的事,你還記得多少?」她問。


「該忘得都忘了,該記得的都還記得,跟你記得的差不了多少吧。」


「那時......你以為我是男孩子,你還記得嗎?」


「哪可能忘啊......你可別忘記當時大爺我打遍天下無敵手,結果居然敗在你手下,正常人哪會覺得你是女的?」他哈哈大笑。


「我還記得你當時知道之後嚇歪的表情。」嘴邊的笑容沉澱下去,她微微前傾,「那你還記得......你還說過、如果我是女孩子的話...

「......如果我是女孩子的話,你肯定會喜歡上我。」她說。


沉默再次降臨。她藉著酒意鼓起勇氣看他,基爾伯特看著自己的杯裡,他抬起頭,倉皇的笑了一下。


那是殘酷的一笑,伊莉莎白想。


「......當時的話,現在還算數嗎?」她執意要問,她得要聽到最終的判決,如果答案不是她想要的那一個,她要一個明確的結局,如此才能狠下心掐斷自己十多年來的念想。


「......我很抱歉。」他最終說。


她一不小心沒忍住,一滴兩滴的淚滴掉進杯裡泛起漣漪,基爾伯特手忙腳亂,他最不擅長的就是安慰人,而他現在算是罪魁禍首,連安慰的立場都沒有。


她原先還忍著哭聲,到後來實在是受不了了便放任自己哭出聲來,基爾伯特湊近拍拍她的肩,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沒有捅破,現在想想,應該早一點打開天窗說亮話的,讓她等了這麼久,到最後卻是一場空。


基爾伯特還想說甚麼,伊莉莎白阻止他。


「......不、不准給我說抱歉。」她邊說還不小心打了一個酒嗝,臉都哭紅了,「我不要你的道歉,你沒有對不起我,只是,總有不能如願的事。」


「總不會每件事都能如人所願。」她說。


他聽完這句話呆了一會兒,看著她擦乾眼淚的模樣,「總不會每件事都能如人所願......」他怔怔的重複。


每一個字都敲進他心裡,咚的一聲,像警鐘,敲醒他心懷僥倖的美夢,悵然若失。



***



「乾了兩杯馬丁尼,一杯濃的瑪格莉特再加一杯shot,會喝也不是這樣折騰的。」


基爾伯特扶著搖搖晃晃的伊莉莎白走進電梯,她已經迷濛了,安然地把人送到門口,交代了幾句,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正要離開,她突然死死的抓住他,眼眶又紅了。


「你......能不能抱抱我啊?」


基爾伯特這個頭疼啊,但還是張開手臂,抱緊她。


「謝謝......」


她邊抽著鼻子邊說,基爾伯特輕拍她的背,「快點好起來吧男人婆,一直哭妝都花掉了,醜死了。」


果不其然被揍了一拳。「你真的很白目,老娘怎麼會喜歡你這種人。」


「正因為我是這種人,妳就不要再喜歡我了。」



***



終於將伊莉莎白安頓回去,基爾伯特走沒幾步,在走廊的彎角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他站定,那個人從陰暗處走出來,是路德維希。


「威斯特?」


路德維希面無表情的走到他身前,基爾伯特看著他靠近,不自覺的退後,心底的不安油然而生。


「你......!」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抓住了肩膀,基爾伯特被嚇到了,路德維希的狀態不對,他不對勁。


「你怎麼回事,威斯特?」他緊緊抓著他的領口,看進他眼睛裡,裡頭是一片黑暗,沒有光亮。


基爾伯特心底發毛,他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控制不了,他本能地覺得害怕,他不停地叫他的名字,但路德維希卻恍若未聞,他緊緊的抓著他的手腕,他吃痛得驚呼一聲,但他絲毫不受影響,拖著他按下電梯拉他進去,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電梯門關閉的縫隙中。




TBC

我終於考完試了,考完日檢的瞬間真是徹底粉碎我對日文的認知......
這次過了三個禮拜才更新......對不起(土下座)
下一篇應該會有肉渣,很快很快,大家快點鞭策我更新(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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