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是自食其果

【獨普】Shut up. (14)

14

 

 

基爾伯特暈暈乎乎的,腦子發脹,他幾乎要忘記自己現在在哪裡了,乾燥且溫暖的氣息不停的侵擾著他的思緒,眼前是一片朦朧,模模糊糊的他看見了童年時曾看過的那片幽藍的矢車菊花海,柔嫩的花瓣溫順的由著風,吹起了草地一陣歡快的笑聲。

種滿了整個山坡的矢車菊花,蔓延到天際,一直到山坡的盡頭,視線的盡頭,他的心裡充滿暖漲殷實的情緒,無從定義,無從說起,他一轉身,看見了不遠處閃著澄黃亮光的金色腦袋,陶瓷般的娃娃一顛一顛的踏著腳底青翠的小草過來,怯生生地站在不遠處對著他喊哥哥。

 

 

基爾伯特驚醒了。

 

 

甫睜開眼,視線觸及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基爾伯特費力的坐起身,頭昏腦脹,清晨空氣的涼意吹的他昨晚酒精薰熱的腦仁疼。

陽光肆無忌憚地闖進室內掀起昏昏欲睡的困倦,他摸摸身上蓋的殷實的毛毯,轉個眼看見了睡在一旁的路德維希,低頭一看,他的手緊緊的攥著他的,厚實的掌心緊緊與他的相扣,他幾乎要以為這又是另一個幻覺,他抽出空的一隻手摸摸自己空蕩蕩的領口,突然間缺漏的記憶瞬間回籠,生生把他激的打了一個寒顫。

他後知後覺的恐慌,急急的從毛毯下抽出手來,確定沒有做到最後一步時,他緊繃的神經才卸了下來,他看著身旁路德維希安靜的睡顏,痴痴的坐在沙發上,任由窗外的晨光打上他的側臉,痛苦又甜蜜,絕望而僥倖。

 

路德維希毫不意外的,再次睜開眼睛時家裡只剩他一個人。

 

昨晚大概是他這些日子以來睡的最香的一次。他的夢境裡不再有那昏暗深沉的黑暗,而是一片明朗輕快的鵝黃。被愛的人都有恃無恐。這句話在昨晚之前他深信不疑,但是在過了一個晚上之後他才發現,原來這個放諸四海皆準的真理在他們身上並不適用。

 

他從來不知道基爾伯特的隱瞞已經到了一個出神入化的境地,甚至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出來。愛與被愛,對於他們來說,似乎都成了一個如同預言般的桎梏,事到如今才發現那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獨白,而事實卻一直被基爾伯特隱藏在不易察覺的角落,任它自生自滅,在歲月流逝之間蒙上青苔。

 

他想要基爾伯特在他身邊,不僅僅只是以一位兄長的身分,他想給他所有他能給的,把他放在手心裡疼,在夏日明媚的陽光裡恣意親吻,在冬日冰凍的空氣中相互擁抱,他要讓他再也不受到任何傷害,他想成為他的憑依他的支柱,就像他曾經做過的那樣。

 

他愛他,已經變成了一種本能,無法剝離,無法遺棄。

 

 

***

 

 

路德維希今天俐落的切了一個肺,又摘了一顆腎,整個人神清氣爽的走出開刀房。路過的醫生護士大概很難見到平時一臉生人勿近的路德維希會散發出如此親切友善的氣息,都私下睜大眼睛震驚著。

被眾人行注目禮的路德維希本人倒是沒什麼太多的感覺,只是極其單純的第一次覺得做手術如此紓壓,病人的內裡構造都像是一幀幀線條優美的抽象畫,助手們的動作都像是訓練有素的畫家,極其愉悅且歡快的為作品燃燒能量燃燒愛,他適當的忽略了偶而紅色顏料不受控的時候,但大多數時候是令人愉悅的。

這也許是他人生中數一數二如此正面且歡暢,他高漲的情緒使他幾乎要騰空飛起。

 

伊莉莎白瞅著情緒相左幾乎人格倒錯的兩兄弟,狐疑的問了句:「昨天怎麼啦?」

 

要死不活的基爾伯特繼續散發著低氣壓,「沒什麼,昨晚沒睡好」

 

「……」兩兄弟住同一房子,依照長久下來的睡眠質量觀察,年長的那位如果睡不好,那麼年輕的那位應當是徹夜未眠。伊莉莎白無法肯定現在路德維希的亢奮到底是整晚沒睡的餘韻造成抑或是睡眠質量的增長,但基爾伯特的狀況卻是前所未有的慘淡。

 

真是越來越搞不懂這兩人了,伊莉莎白有點灰心的想。

 

 

***

 

 

今天的會客時間依舊是阿爾弗雷德的拜訪。

而人民保母先生在見到了與平時有顯著差距的路德維希時,感到十分震驚。

 

「你吃錯藥啦?」警員同志一點都不避諱,但他的直來直往並沒有影響路德維希的好心情。

 

「說正事吧。」所幸他但還是很能進入狀況的。阿爾弗雷德也不多跟他廢話,「我們決定讓喬回監服刑。」

 

「以他現在的狀況,突然轉換環境也許會造成反效果,」路德維希正色道,「他的身體機能雖然已經恢復,但是目前精神狀況並不樂觀。如果在這種狀況之下讓他入監服刑,也許他的精神狀況會惡化,到最後即使能從他嘴裡問出話來,也沒有辦法作用。」

 

他們官司正打得火熱,警方目前擁有的證人很可能就是扳倒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但這麼重要的證人卻一直被警方拿在手裡,距離開庭的日子已經不遠了,對方也慢慢的失去了耐心。

 

「我們也考慮過這樣的可能,但我恐怕對方不會再等下去。日前已經有我們的同事在圍剿行動之中重傷,我認為他們已經不想再跟我們耗下去,之後很可能會用更強硬的手段把證人擄走。」

 

路德維希沉默了一陣,說:「我們的建議是再觀察一段時間,但看來你們的心意已決?」

 

阿爾弗雷德默認,路德維希站起身。「如此的話,那就這樣吧。但是我得說,如果你們想要得到你們預期的結果,最好在這之中不要再讓他受更多刺激,盡量用溫和的手段,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我知道,甚麼時候能辦出院手續?」

 

路德維希遲疑了一下,說:「現在。跟我來吧。」

 

 

***

 

 

出院的手續流程並不複雜,只是日前在醫院的部署,他們需要一點時間安排。路德維希甚麼都沒說,一派沉默的辦完手續,誰也猜不到他在想甚麼,只有站在他身旁的阿爾弗雷德,看著他偶而展眉,偶而擰眉的情緒變化而顯得有些惴惴不安。

 

這實在太不正常了。總是像塊大理石一般冷硬的男人如今竟然會有這麼多面部表情,他都要懷疑他是不是身體裡哪個零組件壞了還是終於壓抑的不正常了。

 

「對了,你之前和學長,是不是有一陣子處的不愉快?」

 

除了這一句,之前的那些不著調的問候顯然都被他當成廢話,果然路德維希一聽見他哥的稱謂瞬間精神都來了。

 

要不要太明顯啊。阿爾弗雷德自己心裡嘀咕著,好像怕沒有人知道你戀兄戀成這樣似的。

 

「只是有些不愉快罷了,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他注意到他在說這句話時眼角微彎的細紋,顯然他的心情不錯,雖然表面上還是那樣波瀾不驚,但在看過上百種犯人偽裝情緒的警官面前,這些都算小兒科。

 

「反正我是搞不懂你們了。我跟我親哥都沒這麼親,跟表哥更是。」他有些滿不在乎的說,「他每次一見我就像是仇人一樣,好讓人寒心啊。」

 

路德維希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問:「……你們尋常兄弟間,都是怎麼樣的?」

 

「……啊?」

 

阿爾弗雷德瞬間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了,他看著路德維希,一頭霧水。「甚麼叫尋常兄弟,你們不尋常?」

 

路德維希聽完愣了一會兒,然後才支支吾吾的說:「不是、我……我們比較不一樣。我是我哥帶大的,我出生沒多久之後,爸媽就過世了。我們兄弟倆被送去叔叔那裡,叔叔也是這間醫院的醫生,他很忙,幾乎沒有空照顧我們兄弟倆,我幾乎算是被我哥拉拔大的。所以我跟他感情很好。」

 

「……哦。」

 

他這番詳盡的解釋多少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某人明顯抱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但他還沒把腦袋拐去常規的理解範圍之外。

「感情好到甚麼程度啊?」

 

他發誓,他就隨口問了那麼一句,他居然看見路德維希老臉一紅。

 

阿爾弗雷德看著這變化,驚的瞠目結舌。

 

……不是吧?

 

照這樣問下去都不知道會問出些甚麼。阿爾弗雷德暗搓搓的想,看他這種反應他也沒敢再往下問,隨口扯開話題。

 

 

***

 

 

基爾伯特魂不守舍的過了一天,剛剛才從伊莉莎白得知喬要回監獄的消息,頓時有些震驚。他還沒把紙條的事情問個清楚,人就要走了。

 

他踟躕了一陣子,決定還是找個恰當的時候和他會個面,雖然也不知道他甚麼時候清醒。他悄悄的來到住院區,這個時間一般沒什麼人,因為已經辦了離院手續,所以得加快腳步。

 

他一邊這樣想著,看著病房外走廊零零星星的經過的醫生護士,都是熟面孔,經過他時要不點頭示意要不打招呼。

基爾伯特頷首回應,走著走著突然發現前方有一群小年輕,都是生面孔,成群結隊的,基爾伯特想著是不是實習生,他放慢腳步盯著他們,他悄悄的觀察了一會兒,突然他看見了前頭的人對他微笑著,其餘的人也都一派平和的對他微笑,在那瞬間,他腦中警鈴突然嗡嗡作響,前方的實習生還依然微笑著一步一步走來,但是他卻從來沒見過他們。

基爾伯特突然頓住了腳步,他屏住呼吸,他倒退了幾步之後便往逃生口的方向狂奔。

他手腳並用地踹開了安全門之後拼命的往下跑,他聽見後頭零散的腳步聲正往他這裡追過來,他心裡一慌之後迅速的冷靜了下來,他跑到三樓,丟了一隻鞋在下頭的樓梯階上,推開三樓的安全門,躲了進去。

三樓是門診部,人來來去去的,他光著一隻腳的狀況尤其惹人注目,但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匆匆的走過人群,兩手並用把白大褂扯掉,順手塞進了一旁的候診席裡,他繞了幾個彎路,跑到人最多的地方,混跡在裏頭。

 
但過沒多久,他就聽見了一群急促的腳步聲到了人群附近,看來鞋子的說服力明顯不夠。他盡量放自然一些往前走,額間的冷汗涔涔,他到處尋找駐警,但是也許是因為離院手續已經辦完了,其他樓層似乎鬆懈了警備。

 

出了人群就沒了庇護。他神經緊繃的盡量低調走,他低著頭加快腳步,經過樓梯間時突然右半身被用力一扯,他被扯進了樓梯間,門隨即碰的一聲關上。

 

他們把他拖進樓梯間推上牆壁,基爾伯特微微瞇起眼打量,有一部份是剛才的年輕人們,只是白短掛已經脫了下來,笑容不一的盯著他。

 

「醫生,沒想到你這麼會跑啊。」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一頭褐色的頭髮抓得亂七八糟,像一顆過熟的洋蔥頭可笑的凌亂著,他吊著眼尾,嘴邊掛著輕蔑的笑。

 

基爾伯特冷冷地看著他,抿著唇。

 

「原先以為可以不用花這麼多功夫抓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你識破手腳了,醫生你也真不簡單啊。」

 

「……你們想做什麼?」

 

「之前,喬那小子,不是給過你一張紙嗎?」

 

基爾伯特挑眼看著他,不耐煩的回他:「我不知道甚麼紙。」

 

話音一落,一個拳頭已經往他的肚子揍了下去,基爾伯特悶哼了一聲,挑起眼來。

 

「真是沉不住氣……你就這麼篤定,你說的那甚麼紙真的在我身上?」

 

他一說完,肚子馬上又挨了一拳。「嘴真硬啊,醫生。但是我以前也遇過不少嘴硬的人,」褐色洋蔥頭抓起他的衣領,「但嘴總是比不過拳頭硬呢。」

 

他在他身上又落了一陣拳打腳踢,基爾伯特雖然也是個耐打的,但畢竟舊疾在身,終究耐不住這樣一頓打,他靠著牆軟軟的滑下來,洋蔥頭看他這樣,示意全部人退後,他隻身走近他,看著他奄奄一息的還不忘怒視著他,有氣無力地從領口抓出一張紙扔在地上。

 

「如果你要的是這個的話,請便。」

 

洋蔥頭狐疑的看了他一陣子,像是在懷疑他的乾脆。

 

但看著他被打得有氣無力的樣子,他的疑心漸失,盯著他,慢慢的蹲下身撿起那張紙條,打開來,裡頭什麼都沒有。

 

他抬起頭目眥欲裂,「……你他媽誆我?」

 

基爾伯特一雙鮮紅的眼睛冷冷地看著他,往旁邊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然後偏頭一笑。

 

「……我他媽就是騙你。」

 

說時遲那時快,他握緊拳頭的左手狠狠的揍上他的胯下。

 

洋蔥頭只來的及痛呼一聲,一瞬間鑽心的痛讓他摀著胯,扭曲的倒在地上。

 

「騙你這個太年輕的蠢貨。」

 

***                                         

他趁著還沒有人回神的同時,推開了逃生門,轉身反鎖,隨後一跛一跛的跑了出去,他這一身狼狽的傷勢讓他被人隱隱側目,但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發狂似的衝下大廳,遠遠的看見警衛,正想開口,卻先一步看見了洋蔥頭,跟他身後一圈小洋蔥,神情猙獰的走下手扶梯,基爾伯特當機立斷轉身就走。

 

旁邊就是病理科,他一跛一跛的前進,一不小心撞上了人,抬眼一看竟然是法蘭西斯。

 

「我操,你這是怎麼搞的?」法蘭西斯一看見他正想揶揄個幾下,但一見到他身上深淺不一的傷馬上就嚴肅了起來。「你怎麼弄的?冤家上門尋仇?」

 

基爾伯特沒時間搭理他,他看著對邊那圈洋蔥軍團頭痛著,連忙把還一頭霧水傻愣著的法蘭西斯給抓到一旁的角落,對著他說:「你現在幫我馬上報警,」他從法蘭兜裡隨手掏了支筆,一邊忍著手上關節的陣痛,一邊抖著手寫給他。「地下B2,報我的名字,告訴他,說有人要劫人證。」說著便一步不遲疑的往下走。

 

***

路德維希下午準備去住院區查房。節日才剛過,但病患可不會因為過節就沒了病痛。他到了住院區一樓,正準備坐電梯上樓,不巧的是樓梯正在維修,他改走樓梯,一過去正好看見法蘭西斯一臉神經兮兮的撐著扶手往下看。

「……法蘭西斯?」

法蘭西斯一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回頭宛如見了救世主,抓著他直叫:「路德啊,好險你來啦,要不然哥哥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路德維希皺眉,「等等,到底怎麼了?」

「你哥出事了!我剛剛在科室外碰見他,全身大傷小傷的,寫了一串數字給我叫我趕緊報警,我剛剛打完電話,結果你哥不見了,他剛說在地下,地下某處……」他緊張的有些語無倫次,「我剛原本想下去找他,但是剛才聽到了槍響,嚇得我……」

路德維希一聽心跳差點停止,一時頭暈目眩,突然傳來一聲槍響他恍惚的意識像被槍響生生打醒了一般,他踉蹌的推開法蘭西斯,急急的往下衝。

法蘭西斯被推得一個猝不及防,怔怔的看著路德維希,拉都來不及拉,突然後知後覺的覺著應該要做些什麼,正想往上走,不料撞上了個人,他定睛一看,是一個純種的美國佬。

「哎你擋什麼路呢。」純種美國佬推了推眼鏡,說完又一把推開他,也是風風火火的衝下樓。

今天到底撞了什麼邪了。法蘭西斯摸摸鼻子,還是跟在他身後下去。

***

基爾伯特很頭痛。

他不顧一切的跑下來拖延時間,盡量減低無辜民眾捲進麻煩的機率,結果現在,說好的刑警呢,連個屁都沒看到。

才剛辦完出院手續應該不會跑太遠啊,果然不應該相信公家機關的執行效率。他很絕望的四處張望,誰知道他奶娘的那些洋蔥頭還有槍,雖然看起來洋蔥們的智商大概也只有能拼的出洋蔥的程度,但畢竟人多又有槍,怎麼說都是他們更佔優勢一些。

他屏著呼吸慢慢匍匐前進,他看的見洋蔥們的腳,他盡量跟著他們行動,這注下的十分凶險,但也毫無辦法。槍枝的效用還是在中遠程更多一些,他只能盡量拖延時間。

突然他聽見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回頭看,大背頭九頭身藍眼睛,居然是路德維希。

基爾伯特有些懵了。

為甚麼威斯特會出現在這裡?!

他全身的細胞都戰慄了,他更加不敢輕舉妄動了。他收斂眼神,不和任何人對上,身軀緊緊貼著身旁黑色奧迪的車門,他極淺極輕的呼吸著,一動也不動,他專注的聽著看著車底與地面的夾縫,他們已經走的七七八八了,他正想鬆一口氣,不料貼在車門上的手一滑,輕輕的打到了駕駛座把手,突然黑色奧迪像瘋了一般的警鈴大作,還不停的閃爍著紅燈。

基爾伯特絕望的閉上眼睛,在心裡把不知名的車主罵了個狗血淋頭順便問候他家祖宗十八代,他看著本該遠去的腳步越來越接近,心裡越發的慌。

就在這時,樓梯間那頭又傳來了腳步聲,一樣很急促,但卻不只一人。

「LAPD,通通不許動。」

可終於來了。

基爾伯特一根吊起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再不來黃花菜都要涼了。

「把槍放下!手舉起來!舉高!」

「操!那隻兔子叫了條子!」

洋蔥頭凶神惡煞的斜眼瞪著警方,他頭頂的褐髮隨著他甩頭的動作看起來搖搖欲墜。

一圈洋蔥們的臉色看起來很繽紛,基爾伯特偷偷回頭去看門口,路德維希依舊焦急地在四處找尋他的身影,基爾伯特依舊低著頭,現在不是他現身的時候,隔幾台車旁邊就是洋蔥頭們,他膽子再大也不敢造次。

路德維希急的一顆心都快著火了,阿爾弗雷德帶著團隊靠近,洋蔥頭們看起來忿忿不平,但還是乖乖的丟了槍。

基爾伯特看了他們丟了槍,正準備躡手躡腳的移動,突然洋蔥頭從褲兜後掏出另一把槍指著還在逃生口的路德維希,「不准再靠過來!再靠過來我就斃了那傢伙!」

基爾伯特心裡開始劇烈的顫抖,他死死的盯著那根指著路德維希的槍管,目光瞬間陰狠的像是要活活扳斷那節手腕一般,他伸出槍管的手離他不過半公尺的距離,他起身就能碰到。但是槍口面對著的是路德維希,他不敢冒險。

他心中瞬間閃過許多想法,甚至包括就此和洋蔥頭們同歸於盡的想法,但是後來他還是否決了。

時間所剩不多,警方那群人,在阿爾弗雷德透著精光的眼鏡下,他們正在估量所謂的經濟效益。

如果今天牽扯到的只是一個美國公民的性命,那麼他們會不顧一切地先保全他;但如果今天牽涉到的不只是一個美國公民,而是一整個涉黑案,那麼他們會毫不猶豫的以最大利益為優先,意即-路德維希的性命將不在他們首要關心之列,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胸腔外科醫生,死了一個醫生與活捉黑社會分子,乍看之下似乎沒有甚麼可比性,但在這種分秒必爭的拉鋸戰,要犧牲誰還不一定。

他沒有辦法等阿爾弗雷德決定,到那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洋蔥頭咬著牙,他的食指有點顫抖,畢竟他自己都不知道挾持人質這招靠不靠譜,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他扣在板機上顫抖的指尖出賣了他現在的心境。

還是太年輕啊。基爾伯特想著。

也好險太年輕。

真是兩難-阿爾弗雷德看著前面這群看起來有點乳臭未乾的小鬼,頓時覺得自己的警員人生就在這裡寫下了污點。這群小鬼看起來甚至還沒滿23!阿爾弗雷德氣炸了,他依舊穩穩的瞄準著那個帶頭的,這年頭的男人留這種洋蔥頭居然敢不塗髮蠟就出門!阿爾弗雷德鄙夷著,突又想起了站在右邊的那個熱愛髮蠟的極端例子,內心的腹誹瞬間又閉嘴了。

雙方對峙著,誰也沒再說話,只要一開口就是破綻。

洋蔥頭默默的嚥了口水,對面那個金髮男看起來一臉狼狽,穿著白大褂-等等,他是個醫生?洋蔥頭一瞬間的愣神,他的五官似乎在哪裡見過。

基爾伯特在他這一瞬的愣神起身,左手扣上他的手腕,右手抓上他的領口,他把洋蔥頭扯過來,洋蔥頭被扯的撲在車頭上,他生生的被基爾伯特拖過來,一時來不及反應,他奮力掙扎了一會兒,右手的槍管在掙扎的過程碰在基爾伯特的肩上,情急之下就是一槍。

路德維希的呼吸在那瞬間停止了。

他看著基爾伯特左肩處的襯衣慢慢的有鮮紅色暈染開,他的腦海裡突然一陣寂靜,他聽見有甚麼東西撕裂的聲音,像是有一把刀生生的把他的大腦跟身軀給切分開來,最後還他一顆鮮血淋漓的心。

基爾伯特似乎沒有痛覺一般,他的眼神凌厲,他扣著還冒著煙的槍管一甩,漆黑的槍身在水泥地上滑開幾米遠,他的膝蓋還扣在他的胸口上,他知道甚麼地方能讓人痛不欲身,看著洋蔥頭扭曲的神色,他手一使力,嘎蹦一聲,洋蔥頭的一支胳膊被他卸了下來。

突發狀況沒有人預料的到。阿爾弗雷德畢竟看多了這種場面,很快地便控制住其他小嘍囉們。

被基爾伯特扳斷一隻手臂的洋蔥頭蜷著身子,一張臉因疼痛而扭曲。基爾伯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後知後覺的感受到痛,他摸了摸肩頭的傷,一手溫熱的血,他身形一個不穩,阿爾弗雷德還來不及喊,路德維希已經穩穩地接住了他。

基爾伯特整片肩頭已經染紅了,血還在不停的冒,過多的血流淌到地上開出一朵朵鮮艷的血花,基爾伯特靠在他的懷裡,他緊緊的抓著他的袖口,用力到手腕青筋暴起,路德維希把頭貼近他,他靠著他的額頭,然後緊緊扣著他抓著袖口的手,基爾伯特虛弱的仰頭看,路德維希雙眼渙散,虹膜裡頭空洞漆黑一片,一滴一滴,像是從乾涸的水井裡瀝出的幾滴水,從他的眼眶掉出來,落在他的臉上,溫度不高,卻很燙人。

剛才跟著過來的法蘭西斯一見血就已經轉身去找人了。阿爾弗雷德往後看,基爾伯特表情痛苦,但卻不像是為了肩頭的傷。

「我好疼......」

阿爾弗雷德一怔,這句話卻不是基爾伯特說的。

路德維希話尾一落,基爾伯特的眼眶瞬間紅了一圈。

剛才被槍擊都沒有叫過一聲的男人,眉間皺褶堆疊,神情悲傷,像是這句話給他加諸了多麼巨大的痛苦一般,他看著路德維希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臉上,像是在承受著最可怕的刑罰。

「我好痛、好痛......」眼淚終於潰堤,路德維希像個小孩一般的低低哭著,眼淚把基爾伯特的臉給打溼一半,他喉間的悲鳴像是失去母獸的小獸,聲帶壓抑著宛如砂紙磨過一般的嘶啞,哭聲彷若泣血。

他的那些眼淚,像在他心口放了一把火,燒的他渾身顫抖,痛不欲生。

是我讓他這麼痛。基爾伯特恍惚的想,肩上的傷口好像消失了一般,所有的痛覺都聚集到了胸口,並非纏擾已久的舊疾導致,也非子彈造成的副作用,而是來自身體深處,無從解釋,無從說起,他的哭聲像是對他的控訴,一刀一刀,把他的心剜了一下又一下。

他緊緊的抱著基爾伯特,他有力的手臂緊緊環著他,宛如溺水之人死死攀著的浮木一般,好像受傷最重的不是基爾伯特,而是他一樣。

而剛從法蘭西斯那裡聞訊趕下來的伊莉莎白,看見的便是這一幕。

跟在她身後一群醫療團隊看見了傷患急急忙忙上前,擔架跟呼吸器都帶來了,眾人七手八腳地把傷患抬上擔架,開始查看傷勢準備急救,只剩伊莉莎白一人在原地傻愣著,雙眼直直地看著路德維希的悲悽的側臉,她剛剛才目睹了一切,在那瞬間像是被人一拳從夢中打醒,彷彿明白了甚麼,卻又更加的朦朧。

她不敢再繼續深思下去,也不敢再看,連忙上前加入急救的行列。

路德維希跪在基爾伯特身側,一片巨大的悲傷籠罩著他,臉上是一片風乾的淚痕。


TBC

幾乎快要,往生的我......覺得人生真的好難......千辛萬苦終於找到空間可以喘口氣寫文。

這文大概已經行了2/3了,結局已經在我腦子裡了哈哈哈,希望你們能看的開心,給大家比心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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