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是自食其果

【獨普】Shut up. (15)

15



「基爾,我在這......相信我,你會沒事的,你醒醒......哥。」

 

眼前一陣晃動的白,光亮刺激眼球,基爾伯特意識渾沌,他在一陣目眩的晃動之中看見了路德維希泫然欲泣的臉,左邊手臂痛得近乎麻木,他呼吸困難。

 

「大家讓一下,走道淨空,別擋路!」

 

「到創傷三號室,馬上通知手術室,去找心臟外科主任跟亞瑟,讓他們馬上過去準備。」

 

路德維希下了指令,他死死的盯著基爾伯特虛弱的臉龐,他努力的控制自己不要掉下淚來。

 

「答應我,要撐過去,哥哥,」他說,嗓音嘶啞,彷彿被一雙手掐著嗓子。「你會沒事的,哥。你還有好多事情沒做,你說過的......明年的夏天之前要升上主任,記得嗎?你可不能食言......」

 

路德維希推他進了急救室,他使勁地按著紗布下的創口,但血依舊像湧泉一般的冒,染紅了他貼在身側的整隻手臂。

 

「......甚麼狀況?」

 

查理才剛上夜班,就看見路德維希推著基爾伯特往急診室送,後面跟著伊莉莎白和法蘭西斯。

 

「近距離肩部槍傷,現在大量出血,進創傷三號房,快、快!」

 

他一腳踹開創傷房門,對護士下指令:「拿8單位B型陽性血,交叉配型。」

 

「拿清創包*,準備氣管插管*。」

 

「卡特到了嗎?」

 

「已經在趕過來了,大概再十五分鐘,他等等直接上手術室。」護士說。

 

「好。給我三號管,」喉鏡抵開環狀軟骨,路德維希使勁克制著自己不停顫動的手,「你答應過我的......不是嗎?是你說你會陪我到最後的、是你說你不會把命交給我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你不能說話不算話,你得撐過去,哥哥。」

 

氣管終於順利插入,護士連忙上來接上呼吸器,手動送氣。

 

「血壓降至60,失血太多了。」

 

輸血的速度趕不上出血的速度。血壓不停掉,監護儀跟催命似的不停響。「出血出成這樣,一定傷到大動脈了。來不及作掃描了,得馬上手術。」



***



『就這樣?』

 

阿爾弗雷德冷著一張臉,『沒錯,就這樣。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

 

電話聽筒傳來笑聲。『你說我們這麼大陣仗,結果搶到了張便條紙?』

 

『沒錯,』阿爾弗雷德焦慮的攪拌著咖啡,他剛才幾乎快倒空了放在桌上的糖罐。他喝了口甜死人的拿鐵,奶漬留在他嘴邊的痕跡看著有些可笑。『還是從那群出門還不抓頭髮、20出頭的小混蛋們,他們還真的以為自己在演教父了,哈。』

 

『一張便條紙,真是豐碩的成果啊。』他說。

 

愛德華在電話裡頭笑了聲。他嘗試著邊夾著電話邊給自己泡一杯三合一,正好可以配他家鄉的黑麵包,『你怎麼就這麼肯定,那真的只是一張便條嗎?』

 

阿爾弗雷德聞言頓了一下,「......甚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該試試看不同的方法。你聽過"無字天書"嗎?』

 

***

 

手術室裡。

 

「情況怎麼樣?」卡特趕到,推門走進來。

 

「彈片已經取出來了,血管也已經縫合好了,但是內部還是在出血。」

 

路德維希眼睜睜的看著血氧數不停的降,他毫無頭緒,八單位的血,轉眼間只剩一半不到,他只得讓人再去催。

 

「路茲,看著我,你得先冷靜下來,好嗎?基爾一定會沒事的,」卡特灰綠的眼睛堅定的看著他,「裡面還有碎片嗎?」

 

「不可能,我確認過兩次了,彈片已經都取出來了。」

 

「我指的不是彈片,我指的是骨骼碎片。」

 

路德維希怔住,卡特的聲線依舊冷靜,「子彈卡進鎖骨,你已經清除了所有的彈片,但是內部仍然在出血,那麼剩下的狀況只有一個可能,」

 

「子彈撞擊造成的骨骼碎片仍然在體內,造成出血。」路德維希說。

 

「沒錯,」卡特擠上凝膠,超音波在胸前游走著,眼睛盯著螢幕,「快,快......有了,在肺部......」

 

路德維希接下他的眼神,「手術刀,現在準備開胸。」

 

***

 

「這麼慌張可不像你,路茲,」卡特下刀俐落,切口開的很整齊。他一個眼神都沒給他,但語氣鋒利。「不要告訴我你當住院的時候沒有經歷過G.S.W*」

 

話尾一落換來對面的不作聲。一時之間手術室裡只有尷尬的沉默。

 

「拉勾再拉開一些,慢一點,好......」卡特說,「現在讓我們看看出血的狀況......抽吸,放血管鉗。」

 

路德維希放血管鉗止住血流,在查理的協助之下縫合血管破裂的部分,卡特負責清除骨骼碎片。

 

監護儀滴滴的響,一些惱人的畫面不斷地鑽進他的腦海裡,他十三歲那一年的事情......弗里茨叔叔擔憂的臉孔、基爾伯特發紺的面容......輪床的滾輪嘈雜的輾壓著地面,一路上變換著的病患和醫護人員,急診室大紅的字體刺目的亮著,在那瞬間刻進他的腦海裡,他看見原先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基爾伯特猛的睜開眼睛,用使人發怵的眼神盯著他。

 

「路茲、路德維希!」

 

路德維希回過神,抬頭看見卡特擔憂的目光,「你還好嗎?」

 

「我沒事、我很好,」迅速地整理思緒,吸了口氣,「我沒事,真的。」

 

「沒事就好。現在,我需要你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都丟掉,我需要你專心,好嗎?」他下意識迴避卡特像是洞悉一切的眼睛,他一低頭看見了基爾伯特蒼白的臉容,他使盡全力才壓制好手上不住的顫抖。「好的,我會、我會專心,抱歉。」

 

「我現在已經清除完骨骼碎片了。等等我會檢查心臟有沒有傷口,你幫我繼續接手附近血管的縫合。肺部的部分似乎有血管受損,我待會需要非常專心的檢查心臟,以防你哥的老毛病犯。這期間你必須得幫我控制出血,讓我視野足夠清晰,你可以嗎?」

 

「好,我知道了。」他強迫自己專心在縫補血管,肺部的構造很複雜,萬一不小心弄傷血管造成出血或者是氣胸,那基爾伯特就真的玩完了。

 

「幸運地,看起來心臟的部分沒有甚麼問題,只是需要觀察,近距離槍擊的震波作用大到甚麼程度很難說,但目前,」等待路德維希的縫合完成,他鬆開血管鉗,「血管暢通,沒有出血,做的好,路茲。」

 

「血氧數開始回升了。」一旁的護士說。

 

「謝天謝地。接下來,清洗腔內和關胸就交給你了,」卡特走下手術台,拔掉手套和手術服,「以防萬一等等還是安排做個掃描甚麼的。」

 

「我知道,我會。」路德維希抬頭,語氣誠懇:「謝謝你,卡特叔叔,真的。」

 

卡特聳聳肩笑。「這種話等會兒再說吧。對了,你等等下了手術過來一下,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該來的躲不掉。路德維希沉默著點點頭,看著基爾伯特依舊蒼白的側臉,一直以來在薄冰上孤懸吊晃的心才終於落回原本的位置。

 

***

 

「莉茲!」

 

伊莉莎白轉頭,法蘭西斯一臉慌張地朝她走過來,「小基爾的狀況怎麼樣了?」

 

「我剛剛去問過手術室那裏了,手術很成功,基爾沒事了。」

 

「謝天謝地。我就知道那傢伙肯定不討上帝喜歡。」法蘭西斯鬆了口氣。伊莉莎白拿著病歷跟一堆書面文件放上了櫃台,「吶,法蘭,我想問你個事......你剛剛在現場的時候,是甚麼狀況?」

 

「現場?」他聳聳肩,「我也是跟在警方後頭,他們倆邊人馬互懟的可兇的,就跟演電影一樣......那時候還沒看見小基爾,誰知道他為甚麼突然冒出來了,他孤身一人沒刀沒槍的就跟那小子肉搏,然後那小子情急之下就對他開槍了,可以想見,」他半倚上桌邊,「看那小子的樣子,看起來大概連怎麼握槍都還搞不懂吧,猛的是中槍之後基爾還硬是弄折了他一隻手,痛得他哭爹喊娘的,之後小路德就趕過來了。」

 

「......真是驚心動魄。」她聽完艱難的評價道。

 

「可不是嗎?不過比起那傢伙,我倒覺得那時候小路德的樣子才真叫嚇人,他那時候抱著他哥死不撤手,眼神多可怕,好像我們一靠近他就要咬人一樣,要不是小基爾的血像不要錢一樣流個滿地,我真的覺得他會在停車場跟所有人同歸於盡。」法蘭西斯說。

 

「你不覺得、他們兩兄弟的感情,真是好的讓人覺得......」伊莉莎白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甚麼?」法蘭西斯沒聽清她,她抬起頭向他疲憊的微笑,「不,沒事,我只是有點、」

 

「波諾弗瓦先生?」不遠處的駐警叫他。

 

「你去忙吧,可能是警察要問話或甚麼的,」她說,「這裡有我呢,你去吧。」

 

伊莉莎白遠遠的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心像驟然下沉至胃袋,讓她一陣眩暈。

 

***


「他得暫時休養一段時間,觀察一陣子,確認沒事了才能回家。」

 

路德維希站在ICU外頭看著躺在裡頭的基爾伯特,卡特走過來,他接過他遞給他的咖啡,也不在意是不是會燙口直接抬頭就是一個猛灌。

 

「嘿,沒有人像你這樣喝咖啡的,路茲。」卡特笑了聲,路德維希艱難的吞下苦澀燙人的液體,困難的開口,「我只是覺得、我需要一些刺激,提醒我自己,隨時提高警覺。」

 

「基爾只要熬過今晚,狀況就能穩定下來了。」他拍了拍他的背,「你得相信他,他會撐過去的,就算不為了他自己,也會為了你撐過來。」

 

「他才不會想到我,」路德維希沙啞說,苦澀愀然。「他不會在乎我是否為了他痛、他也不在乎我是否為了他受苦,」他只是苦澀的笑,「他不在乎我,更不在乎他自己。」

 

卡特聽完他的話只是沉默,半晌開口。「這麼說吧,路茲,有的時候你必須得學會放手,我不是叫你放棄,而是讓你拋棄掉那些不必要的執著。」

 

他直直地看著他,「弗里茨曾經告訴我過我你選擇醫科的原因,我確實相信你有驚慌的理由,但是今晚-你動搖地太厲害了,你在手術的時候恍神、手顫,甚至忘記確認槍傷的骨骼碎片,這太不像你了,路茲。這不該是這樣的。作為一個醫生,你必須盡全力救治你的病人,這是你的工作,也是你的責任。你可以在任何地方,或者是任何時候,為他感到擔憂或哀傷,但在手術室裡,你不行-即使他是你哥。」

 

「他的生死拴著你,不是嗎?換句話說,你也在用你自己的情緒在綁架他,」他語氣嚴肅,「你太依賴他了,路茲,你已經是個主治了,你必須扛起這一切,在手術室,你必須要想的是如何治好病人,而不是你的情緒。」

 

卡特拍了拍他,沒有再說甚麼,他轉身要走,突然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只是......害怕。我害怕他會死在我手下、我害怕他不會留下,你知道嗎卡特叔叔、當他躺在手術台上,我看著他流血、呼吸困難、面色發紺......那讓我感覺進退維谷。我是個醫生,所以我做的所有一切都舉足輕重,所以我才害怕......萬一是我判斷錯誤呢?萬一我出現技術失誤呢?我害怕...我害怕他會再也醒不過來......因為我的能力不足,因為我不夠好。」

 

「您能理解的不是嗎,就像當時弗里茨叔叔一樣......」

 

在那瞬間他看見卡特一向冷靜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

 

「對,沒錯,我是......我知道那個感覺。站在手術台上,感受你愛的人的心跳脈搏漸漸遠去,看著他的靈魂漸漸抽離,對,沒錯......但是路茲,我一直奮鬥到他沒有心跳,直到他手腳完全冰冷。我沒有猶疑不前,也沒有驚慌失措,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他揉了下眼睛。

 

「所以他的離開不是因為、因為我不夠好。我過了很久才明白這件事。我也曾經、像你一樣,我責備自己,我認為是自己能力不足所以害死了他。

 

「但是,當傷口慢慢的結痂,我發現我很慶幸,我很慶幸當時我是盡全力救的他,我沒有退縮,沒有猶豫,即使我很在乎他,也害怕失去他。我發誓我已經盡我所能,雖然他並沒有......留下。但那只能說明一件事—你沒有辦法掌握全部的事情。」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你終究得面對這件事,專注於當下,做你應該做的,不要後悔。」

 

卡特這次沒有再停留,留給路德維希風乾眼淚的空間。

 

***

 

「那個醫生受傷了?」

 

病房內,喬對著幫他量血壓的護士問,很明顯負責照顧他的護士對這件事興致不高,「警方之前才剛封鎖了醫院,之後又有地下槍擊案,很不幸的,看來你轉往看守所的日程又得延一延了。」

 

「這樣啊。」他聽完不住的忐忑,但說沒幾句話又開始意識昏沉。

 

「各項指標都正常,明天照慣例會安排精神科會診。」護士說

 

「好......」

 

「在這之前,等等法醫會和警方上來問你關於你哥哥的遺體後續處理的問題。」

 

他短暫的沉默了會兒。「我知道了。」他說。

 

***

 

另一邊,ICU內。

 

基爾伯特慢慢地睜開眼睛,睜眼一看四處是熟悉又不那麼熟悉的白茫一片,監護儀規律的音頻讓他感到安心。他轉動眼球,看見了路德維希的雙手緊緊包覆著他的手,疲憊的側臉埋在他床邊小寐。

 

他靜靜的看了會兒,沒敢去驚動他,只是看著他完好的在自己身邊,像是終於安下心來,半晌便沉沉地睡去了。




TBC

 

*清創包:裝有一般清創用具的醫療包

*氣管插管:當病人無法自主呼吸或者是做手術需要病人保持穩定的呼吸暢通時,會插管接上機器或手動呼吸器輔助呼吸。

*G.S.W:Gunshot wound(槍傷)的簡稱。



這篇是久違的資料地獄,我也想讓你們好好談戀愛啊可惡,要怪就怪阿爾吧(???)。

 

暑假福利就是,兩個禮拜內必產出,九月還要搞大事呢大家祝福我(雙手合十)。

 

老話一句,有bug蟲蟲的話記得私我,不要害羞不要害怕,我不會咬人我不是路德維希(很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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