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是自食其果

【獨普】Shut up. (07)

07

BGM:Coldplay-Don't Panic



基爾伯特走到自動販賣機前,按了一杯Expresso。

熱氣蒸騰的嘶嘶聲,黑咖啡的香氣縈繞在他的鼻尖,他靜靜的看著深褐色的液體漸漸填滿純白的紙杯,表面還浮著一點氣泡,托著微溫的紙杯啜了幾口,背靠上了牆,路上來來往往的護士和醫生沒有注意到他,這讓他覺得慶幸。杯子裡的熱氣蒸著他的臉,而他只是愣愣地看著杯中液體發著呆。心裡的某一塊空落落的,偶而還會疼,但是他拒絕去想原因,也拒絕去解釋。

他在轉角處看見柯克蘭那傢伙,他也看見他了,雙方都沒說甚麼只是點個頭示意。記起了自己待會兒還有個手術,想著先回辦公室一趟,心不在焉的坐進了電梯按了樓層,才想起有個人在那裏,自己不應該回去。

但已經來不及了。他等著樓層到了電梯門開,他原先想按下關門,結果卻看見一雙熟悉的藍眼睛。

這雙眼睛他不能再熟悉了,這輩子活到現在看過了十幾年。

是路德維希。

雙方都很意外,但表面上都很鎮靜。基爾伯特原先按在關閉的的手又按上了開啟,路德維希腳步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踏進電梯裡。

基爾伯特盡量裝的若無其事,即使他的心裡早已經掀起波瀾。路德維希看起來並沒有太多改變,一絲不苟的背頭,沉穩的表情。差別只在於他疲憊的神情。

是甚麼事情讓他看起來如此疲憊呢?他在心裡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想起自己也許就是始作俑者,罪惡感騰升,他下意識的撇開眼睛,沒有注意到路德維希看著他專注且落寞的神情。

他扯開嘴角笑:「你剛剛在打病歷?」

路德維希只是嗯了一聲。基爾伯特尷尬了一陣不知眼神該往那兒擺,仰頭看著天花板,嘆了一口氣。

「所以我該說......好久不見?」

路德維希輕微的震了一下,這一次沒有回應,他沉默了很久。

「......這是你想要的,不是嗎?」

基爾伯特語塞。路德維希當他默認了。他沉默的身影刺痛他的眼角,他開始覺得在這種狀況下多待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用沉默回應他,比起避而不見還讓人難受。

但是回應他甚麼呢,他也不清楚。

路德維希的雙手垂在身側絞緊,他的表情很平靜,但不知為何基爾伯特卻能感受到他平靜表面下的動搖,空氣如山壓般的沉重。

「是你說你不需要我了,」他咬著牙,雙眼垂下。「就算我說我需要你,你也不會留下。」

他弟弟變相地指責讓基爾伯特感到難受,就像在接受一場根本不知所謂的審判。接近心臟的位置一點一點的疼痛,像是被針扎進骨隨裡,一抽一抽的疼。

「威斯特--」他艱難的出聲,「就算我搬出去住,依然甚麼都不會變,你仍舊是我的兄弟,這永遠都不會改變。
「......只是我們彼此已經不需要對方的照料了。你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我不該再讓你依賴我。」

路德維希聽完了卻只是自嘲的笑,他看著他,原先一雙迷人的藍眼睛裡浸著深切的悲傷。「告訴我,哥哥,你真的覺得還能一樣?」

電梯門開了,路德維希往前走,走到離基爾伯特三步遠的距離停下來。

「......在你這些天刻意躲著我,一切就不一樣了,基爾伯特。」

電梯門關上以前看見的是路德維希的白大褂向後搖盪的衣襬,還有在他身後一閃而過的伊莉莎白擔憂的眼睛。

***

白晃晃的手術燈照著,手術台上的綠單反射出眩目的光,病人全身除了切口的部分以外其餘的地方都蓋著無菌單,整間手術室只有監護儀在滴滴地響著,氣氛緊繃,在警戒線外的兩個住院醫生站的遠遠的觀摩。

「3-0 Dexon ,持針器*。」

基爾伯特在一助以及護士驚愕的目光之下接過了持針器,他的臉有大半都埋在口罩之下,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從頭到尾,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旁邊觀摩的醫生們也睜大眼睛看著他動作漂亮俐落的縫合,驚訝的情緒只持續了一陣子便替換成讚嘆的目光。

以往的基爾伯特不會浪費時間在縫合上,通常都是交給身邊帶的一助或是住院醫生來收尾,但近來幾天他卻有些反常。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指靈活的繞著圈打結,他眼睛眨也沒眨。 

他只是需要有些事情做,能夠讓他心無旁騖的那種最好,他需要一些事情佔據他的腦袋,別讓他胡思亂想。像是手術,或者是去急診室接應病人之類的,他也最常幹這些事,別人問為甚麼都當上了主治還要來幹這些,他都嘻嘻哈哈地回應,本能嘛,習慣了。早些日子在軍醫院那個時候磨的不知道比這個還操多少,現在倒是捨不得過起安逸的日子了。

但等到這些事情忙完了之後總是還要面對,他自欺欺人的功力跟年齡成長成反差,長越大反而跟自己越過不去,所謂的提的起放不下,他就是典型的範例。

這點倒是跟路德維希有些像。他們都放不下自己在意的事情,通常會埋很久,但就是無法淡忘。他機械性的活動手腕,直到打上最後一個結。他看著已經完整縫合的傷口出神,先前強壓下的那些情緒排山倒海的沖進他的腦海裡,眼前是無菌單綠花花的一片,還有手術燈的熱度,他想起不久前路德維希受傷的眼神,像在他心口插了一根針管一樣疼。

「醫生?拜爾修米特醫生?」旁邊的住院醫生叫他。

基爾伯特在眨眼的瞬間回神,他感覺手上一陣短促而尖銳的刺痛,拿著持針器的左手微微發顫,他眼神向下瞥,針尖已經勾起了一小塊手套的橡膠皮刺進肉裡。

他連忙將戳進指尖的針拿開,他用力壓著手指的傷口以確保不會有血滲出來,抬起眼來,前方四五雙眼睛盯著他看,手術燈依舊亮著,傳導著莫名的熱度,強烈的光刺激他的瞳孔,他聽見監護儀安穩的滴答聲,垂下眼。

「手術成功。」他說。

***

「所以,你們兄弟倆現在分開住?」

「嗯。」

基爾伯特找了伊莉莎白幫他處理傷口,只是小傷,但以防萬一還是做了簡單的消毒上藥。他白皙的手直挺挺地躺在藥台上,他覺得自己像是待宰的禽類。

「你未免也太大驚小怪了,」伊莉莎白笑著,不知道是在說他的傷口還是他們兄弟倆的事。她一邊插著棉籤一邊說,「路德不會因為這一點事情就被打擊的,你太過度保護了,他已經二十五歲了,是個成年人了。他可以很好的照顧自己,你為他張著的羽翼可以收起來了。」

「不,」基爾伯特低著頭,額前散落的銀白髮絲扇出一片細碎的陰影,悲傷在陰影之下的赭紅眼睛裡漫開,他細瘦的指節輕輕婆娑過乾燥起皮的唇瓣。「他其實比我想像中的更加......」

伊莉莎白沒注意到他的自言自語打斷了他。「好了,這樣就可以了。」她幫他貼上了透氣膠布,看著他透著紅潤的指節硬生生地被這段白色截斷。「該怎麼保養傷口你自己知道,但還是再提醒你一下,別碰水,你可是要幫人手術的人。」她輕輕的握了握他的冰涼的手,手指流連一陣才放開。

「喔對了,這份報告要交給你。」她從台車上勾了一份報告下來,交給基爾伯特。「這是強納森和喬的毒素檢驗報告。」

「......強納森和喬?」聽起來像是甚麼信用卡的名字。

「連環追撞意外。至少記一下你自己的病人的名字吧。」伊莉莎白很快地翻了一個白眼,基爾伯特只是乾笑,他低頭看自己手上的報告,「檢測結果是陽性。成分是......」

「是海洛因,一級毒品。」他一邊看一邊伸手跟她要他們的病歷。

接過病歷之後沙沙地翻閱幾下,他不禁皺起眉頭:「他們的病歷上沒有吸毒史......是刻意隱瞞。」

「又是一個毒蟲,這次還給釣上了隻大的。好險之前沒有給納洛酮*,手術的時候戒斷可不是甚麼好事。」伊莉莎白起身在病歷車上頭敲了幾下鍵盤,「啊還有,喬是路德維希的病人,你應該親自找他討論這件事,順便增進你們兄弟的感情。」

基爾伯特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的青梅竹馬聞言給了他一個無奈的表情。「他總是要知道,不是嗎?」

伊莉莎白推著台車巡房去了。留下基爾伯特一個人。

***

路德維希剛關了會診室,交代了實習生整理病歷的事,準備要回辦公室。他知道基爾伯特這幾天都不在辦公室裡,所以他可以放心的回去在那兒待上一整個下午。

但在路上卻遇上了意想不到的人,他遠遠看見柯克蘭朝他這個方向走過來,一樣是一臉生人勿近,他還打著裝模作樣的領帶,穿著他自滿的英倫三件套,要不是外頭那件白大褂他幾乎要以為他要去參加誰的婚禮。 

他劈頭就問:「你剛看完門診?」

「嗯,今天人不多。」路德維希說。

兩個人沒什麼話聊其實。路德維希不是個太會炒熱氣氛或者是找些甚麼話題的人,更何況柯克蘭也不屬於會為了一點八卦就樂得抽搐的那類人,雖然他知道他私底下其實是一個葷素不忌的傢伙。好吧,那不是重點。

「那天我沒說甚麼奇怪的話吧?」

本來一直沉默著的他突然開口,一開口就丟了一個問號給他,路德維希短暫的愣了愣,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醉酒那天的事。「我印象中沒有,你應該去問阿爾弗雷德,是他送你回家的。」

亞瑟哼了一聲。「他又不是我們醫院的人,給他聽到甚麼也沒差,反正他幾乎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他走近販賣機,投了幾枚硬幣按了兩按紐,框啷一聲掉出兩鋁罐,他把上頭標著超濃黑咖啡的那罐扔給他,他自己拿著錫蘭紅茶啪嘰一聲拉開扣環便兀自開始喝。

路德維希看著自己手上的咖啡沉默。他正想拉開拉環的時候,腦海裡突然浮現基爾伯特告訴他別空腹喝咖啡的臉,他不自覺的勾起了一個苦笑,默默的將拉到一半的扣環壓回去,「你只是想問我這件事?」

「你怎麼不喝?」亞瑟沒理他兀自接著問,「我記得你是個咖啡因依賴患者,不是嗎?」

路德維希遲疑了一下,清了一下喉嚨,「兄長告誡過我,別空腹喝咖啡。」

亞瑟看著他的側臉,半晌很快地轉開眼睛,似乎沒什麼興趣。路德維希有點尷尬,過沒多久他又突然開口,「你真的很聽你哥的話。你們最近吵架了?」

路德維希聽見這句話也只能苦笑,他深深的吐一口氣,「......看起來像那樣嗎?」

亞瑟只是聳聳肩。「不知道,我只是隨便猜猜。說實話,我還真沒想到你們能忍著不見面那麼久。說真的,他那天就沒講我甚麼壞話?」

路德維希猶疑了一下,承認。「是有點,不過他都已經醉到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了。」

「基爾伯特醉了?」亞瑟睜大眼笑,「不是吧,他才干了幾瓶黑啤就不行了?他有這麼不堪一擊嗎?」

路德維希聞言猛地抬頭,他腦子飛快的轉了幾圈,狐疑的把眼神投向他:

「他說......你混酒。」

亞瑟一聽哼的撇開臉,「混是混啦......可他才沒喝呢。而且才那麼一杯......拜託,他要是醉了,誰來幫我付酒錢啊?」

路德維希眉頭一跳,「他幫你付酒錢了?」

亞瑟撇嘴呿了一聲。「拜託,他清醒的很!就算真的喝了那幾杯頂多神智不清!又不是真的喝斷片了。」

路德維希心裡一陣涼,彷彿被打了一個巴掌。他怎麼會忘記這一點......那晚還是他給阿爾弗雷德打的電話!回來之後他也還記得要刷牙,那他也一定知道那晚他對他做了甚麼!

但他怎麼能夠裝做毫不知情的樣子......他想、想當做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嗎?

路德維希按住太陽穴,他覺得頭痛欲裂。這幾天他的迴避和莫名其妙的疏離終於得到了合理的解釋,他是在避開他,因為他知道那晚他越過了什麼樣的界線,他知道他無法再也無法假裝甚麼都沒有發生,他無法再假裝他跟他只是一對普通的兄弟!他們之間早就不普通了......甚至是不尋常,如今他察覺到了,他想修正這個錯誤,以一種逃避的方式。

他覺得自己的心臟陡然盪至谷底,從頭到腳涼的透徹。他像是被無聲的判決了死刑,一片死寂之中他兀自站立,世界搖搖欲墜,一切都是他可笑的自欺欺人。

亞瑟還沒意識到自己犯了甚麼樣的錯誤,看著路德維希臉色蒼白的跟張白紙一樣,出自關心出聲問:「喂......你還好吧?」

路德維希只是對他抬起了手,示意他沒事,他現在腦子像漿糊一般一團混亂,胃在翻攪。為甚麼每次受苦的總得是我,他用腦子裡僅存的一絲清明不平的思考著,胃像是被人打了好幾拳一樣絞成一團,他的手顫抖的按上腹部,亞瑟有點慌了,「喂......你真的沒事吧?」

「沒事、」他咬著牙,這兩個單詞在舌尖上劃開一陣又澀又麻的感知,他幾乎要支持不住了,胸口疼的窒息。他努力地眨眨眼讓泛出的淚滴在眼角暈開,咬著下唇確認自己能好好的站立之後,便毫無猶疑的往走廊的另一頭奔過去。

亞瑟呆呆的站著看著路德維希離開,握緊手裡的紅茶罐子,喃喃自語。

「這對兄弟到底出了甚麼問題......」




TBC

*持針器:醫生在手術時拿針用的小器械。

*納洛酮:與海洛因結合會出現戒斷反應,病人容易急躁暴動,不利於手術進行。

 

 

好久沒更......我的錯,我跪(。

忙了一陣子手感不見又跑來摸了一陣才動筆寫......我自檢嗚嗚。 

一樣老話一句,若有蟲蟲請私信我偷偷改耶嘿,這篇不排除可能之後微微修改,請見諒嗚嗚。BGM其實有很多首哈哈不只這一首,最近很喜歡Ed Sheeran和Coldplay......啊扯遠了。最後祝大家聖誕節快樂以及鄰近新年快樂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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